我家的南院兒
發(fā)布時間:2019-06-21 被閱讀:1184 南院是曾祖父留下的,到我們這一輩就成祖宅了。在我記憶當中,院子很長很長,寬也有十幾米寬,后來父親把房子翻了新。
我們家那時有三個院落,最北院是爺爺奶奶和我們兄妹幾個住,中間院子是父母住。最南院兒沒有住人,后來成了父親和兩個哥哥(一個是堂哥,從小跟我們生活在一起)的工作室。父親是遠近聞名的木工,手藝精湛,他對爺爺奶奶的孝如同他的手藝一樣,方圓幾十里有名。坐北朝南的五間紅磚瓦房子,對著正廳門的是一條紅磚砌成的人字形磚道,兩米多寬,磚道兩邊對稱種植著左右兩行榆樹,好高好大,貼著院墻內(nèi)部邊上一排棗樹、杏樹、桃樹,雜七雜八的。每到春天,院子里飄著滿滿的花香,棗花、杏花、桃花還有榆錢兒香,美極了!院子的西邊是兩間偏房,一間放了牲畜的草料,另一間放一些農(nóng)具。院子的西南角上有一口井(壓井),這口井在當年解決了我村西半部村民的生活用水。
我們?nèi)A北平原干旱少雨,自古缺水。本來村里有兩口生活用水的井,后來村西頭的一口井枯了,吃水就成了西半部村民包括我家在內(nèi)的頭等難事。我們家九口人,爺爺、奶奶、父母、我們兄妹五個(兩個哥哥、兩個妹妹)。父親忙,母親務(wù)農(nóng),還要負責一家九口人的穿鞋,那時都是手工做,包括棉鞋,棉褲,棉襖,喝水都是我們兄妹幾個輪班挑的。那時小妹還小,我和二妹挑不動,只好兩個人合作抬水。水井離家近還行,但是要讓我們跑到村東頭去弄水,太難了,那時我們都上學呢,怎么辦呢?父親費盡周折準備了好長時間才湊夠了材料打井,也就是上面說的那口井(壓井)。井臺上面一個水槽一個對勾形狀的手把連接著,采用杠桿原理,手一按一壓就出水,令人激動的是這口井里的水清涼甘甜。
井打好之后,院兒里就熱鬧了。每天早晨,很早,爺爺就把南院兒的門打開讓村里人來打水,丁零當啷直到九點鐘才漸漸靜下來。村里高家爺爺和他的子女不住在一塊兒,兒子住在村最東邊兒,老爺爺每天挑著水桶到我家來挑水。只要我們兄妹幾個在家就要把水給老爺爺送家去,還要負責把水缸裝滿。老爺爺總說別累著他們,父親說:“大叔,沒事,小孩子從小就要他們以勤勞為本,懂得尊敬老人。您年紀大了,這點事他們要上學去我就給您挑,您不用多想!”我們也確實是被父親的思想影響著,碰到這些事都樂此不疲!
院子里最熱鬧、最有生機當數(shù)夏天了。鳴蟬在高高的榆樹上歡快地唱著:知了知了知了……還有鳥雀嘰嘰喳喳不停地叫著,偶爾三五成群地落到地上啄一些米谷,人一走近“嘭”地飛走了,它們時不時地飛到井邊喝那坑坑洼洼里面的水。村民打滿水把扁擔兩頭兒的水勾勾上水桶,放在肩膀上,扁擔顫悠悠發(fā)出“嘎吱嘎吱”的聲音,笑容在臉上蕩漾。水桶里的水被一晃一悠飛濺在地面上,看那村落里多了一道景致呢!一條水印小道兒,那是畫家都很難描繪出來的鄉(xiāng)村美景!這么美好的季節(jié),我們兄妹幾個更不寂寞了。最有趣的是二妹,泊頭二哥(二大爺家的,大哥在我們家)教了她幾手拳法,她便來了興趣,自己在榆樹上綁了好多沙袋,天天早晨起好早開始練功,別說還真把沙袋打得嘭嘭響,還練習踢腿,鬧得跟真的一樣。
我也在院子里跳跳繩,踢踢毽子。哥哥是最能干的,也干得最漂亮,在院子里的偏房旁邊建起了兔子窩。結(jié)果頭天把兔子放進去,到晚上一場大雨把兔子窩沖得只剩一片廢墟,可憐的小白兔們無一幸免。哥哥守著兔子嚎啕大哭,那傷心的樣子真叫人心痛。后來父親讓兩個哥哥學木工活兒,也許是受父親的影響,兩個人學起來非?,不久就會做簡單的小盒子、小凳子。從那以后我們上學用的文具盒都是兩個哥哥做的。長方體的小盒子,一個蓋子可以抽拉,把文具裝進去,放進書包,一跑起來就聽哐啷哐啷的,文具撞擊木盒子的聲音,這種聲音伴隨著我上完小學直到升上初中,才不用這種盒子。
夏天的晚上,兩個哥哥帶著我們在這個院里捉蛐蛐,捕蟬。到鄰居張叔家把燈(不知是種什么燈,里面有水還有一種什么石,點上之后比現(xiàn)在日光燈還亮)借來往樹底下一放,兩個哥哥抱著大榆樹使勁晃,因為蟬看到燈光誤以為是白天就飛奔著撲下來。我和二妹負責撿戰(zhàn)利品,把飛下來的蟬通通地歸屬水桶里,開心極了!我們滿懷喜悅拎著滿滿一桶的蟬回家了,把桶放在院子里扣上篩子,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各自回屋睡去了。等到天剛一亮就被知了知了知了……吵醒了,爺爺氣得把桶拎著送回南院兒,把它們放飛了,霎時間院里就如同開鍋了一樣,知了知了知了……
南院的另一處爺爺?shù)男〔嗽簝焊浅錆M著生機。院子里的最南邊有一塊長方形的蔬菜基地,這塊地四周是楊柳樹,渾然天成完美的籬笆墻,籬笆墻架了一圈絲瓜、扁豆、長角豆等。里面種的是茄子、辣椒、西紅柿、韭菜、黃瓜、西葫蘆等等夏季蔬菜。趕上旺季,自己家吃不了爺爺就喊周圍的鄰居來摘。小菜園郁郁蔥蔥,離不開我和二妹的功勞,當然這也是爺爺吩咐給我們的課外作業(yè)。每天傍晚,我和二妹輪著壓水澆菜,看到青幽幽的水如小溪般流入這可愛的菜園兒,我們心里也樂開花?矗S瓜水嫩嫩,豆角兒圓滾滾,茄子又黑又亮,不由自主地哼起了:幸福在哪里?朋友我告訴你,它不在柳蔭下也不在溫室里,它在辛勤的工作中!
這一幅幅畫面仿佛就在昨天,那充滿著童年快樂的院落在我整個兒生命里,魂牽夢繞。聽那鳴蟬的叫聲,丁零當啷水桶的撞擊聲,哐啷哐啷的木盒子聲,又在我耳邊響起……還有那水印小道兒又在眼前浮現(xiàn)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