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不止一次有同事問我:當兵打過仗嗎?我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,但是不打仗并不意味著就沒有犧牲,尤其對于八十年代(實行軍銜制之前)每月只有十元津貼的義務兵來說,當兵后就意味著要犧牲個人利益乃至生命。在五年的軍營生活中,最讓我難忘的是一九八四年。
一九八四年春節(jié)剛過,部隊就召開了執(zhí)行國防施工任務的誓師動員大會,因此項工程是二十世紀末一項重大國防建設工程,上至軍區(qū)首長,下至連隊戰(zhàn)士,都感到肩負的責任。由于施工地沒有任何生活設施,在室內還有半個月才停止生火取暖、室外溫度零下好幾度的三月一日,先頭部隊就向天山深處的工地出發(fā)了,路途除了要經過幾條涉水河道外,還要經過一段左邊是抬頭望不到頂?shù)亩盖蜕窖,右邊是帶著冰雪的湍急河流,隨時都有可能遭遇山腰滾石的臨時便道。經過一整天的跋山涉水,傍晚,終于到達了目的地,戰(zhàn)友們有的支帳篷,有的到山的北坡鏟雪化冰,供炊事班做飯使用。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戰(zhàn),帳篷支好了,大家也吃到了炊事班在呼嘯的寒風中做出的第一頓飯。
第二天,大家就投入到了“營建”的戰(zhàn)斗中——開挖“地窩子”。所謂地窩子,就是利用自然斜坡作房頂,切出一個橫斷面,每隔10米開一道門,每道門開挖出了一個長4米、寬4米、高3米的“窩子”,上面搭上楊樹,鋪上蘆葦,抹上泥漿,就成了施工部隊的“營房”了,半個月的營建是艱辛的,而更為艱辛的是進入施工階段,每天的工作強度是很大的,由于地理位置和地形的原因,那里形成了一種早中晚溫差特別大的氣候,這種氣候在春夏之交特別明顯,早晨讓人感到寒風刺骨,而中午又是烈日炎炎,“早穿棉襖午穿紗,圍著火爐吃西瓜”是當?shù)貧夂虻恼鎸崒懻。由于強烈的紫外線照射,大家不僅要經受汗水濕透衣背的勞苦,有的肩膀上還曬出了水泡,水泡破裂后接著就是脫皮,由于長時間在太陽下曝曬,個個變得像非洲人一樣黝黑發(fā)亮。由于條件限制,生活用水是用抽水罐車從三公里外的河里拉來的,晚上照明只能用蠟燭,沒有電視可看,一部收音機就成了大家每天了解社會信息新聞的唯一來源,而且信號還不是很好。平時,大家盼望的不是禮拜天的休息,而是一個星期來一回的生活車的到來。平時的生活用品,給家人、朋友的書信往來,都得通過生活車的捎帶,即使每次收到就立即回信,一封信的來回也需要一個多月。盡管條件有限,但因為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,總是有一團青春的火焰在心里燃燒。大家因陋就簡,利用口琴、吉它、竹簫等一些樂器,空閑時自娛自樂,連隊之間也經常組織一些歌詠比賽,總之,大家以一種積極的心態(tài),樂觀的精神風貌來應對單調的文化生活。也有人自嘲道:白天兵看兵,晚上看星星,藍天像簸箕(因山谷里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),道路像蚯蚓。
半年多的施工任務是緊張的,也是很艱苦的,但沒有一個人抱怨,沒有一個人叫苦叫累,也沒有一個人退 縮。到9月中旬,部隊圓滿地完成了各項施工任務,得到了烏魯木齊軍區(qū)的通報表彰。退伍后,有人問過我:離開部隊時,部隊給多少“退伍費”?我說180元錢,還有30斤全國糧票。那人有些好奇地接著問道:當兵后悔嗎?我說,有什么后悔的,應該感到光榮與自豪才對啊。如果站在個人利益的觀點來看五年的兵役,無疑是吃虧了,如果站在國家利益的觀點上來看,服兵役是每個適齡青年應盡的義務,正如歌曲所唱:“你不扛槍我不扛槍,誰來保衛(wèi)媽媽誰來保衛(wèi)她。”“你不扛槍我不扛槍,誰來保衛(wèi)祖國誰來保衛(wèi)家!
今天的80后、90后,也許偶爾會感受過寒冷,但你無法想象在零下十幾度的自然環(huán)境中作業(yè)的滋味;也許你偶爾感受到饑餓,但你無法想象在兩天兩夜的暴風雪中無法進行炊事作業(yè)的那種心情;也許你偶爾經歷過危險,但你也無法想象真的險情降臨頭頂時的那份驚恐……而這些我在1984年都經歷過,不,應該說我們那群人都經歷過。今天我在這里說這些,不是炫耀自己的人生經歷,想想長征二萬五,想革命老前輩,他們連生命都失去了,我們這代人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。因為有了五年的當兵經歷,讓我對華城“團結、勤奮、奉獻”的企業(yè)精神有更深的理解;因為有了五年的當兵經歷,我更能體會到坐在寬敞明亮、夏日有空調、冬天凍不著的車間里工作的那份幸福;因為有了五年的當兵經歷,我更能體會到看似平常,實則應該好好珍惜的這份工作的安寧;因為有了五年的當兵經歷,在物質生活上,我比有的人更容易滿足,從而增加自己的幸福感……所有這些,難道不正是五年當兵經歷留給我的人生財富嗎?今天在華城工作,不正是我人生經歷中的又一次財富嗎?
在八一建軍節(jié)來臨之際,我向在華城集團工作的所有的退休軍人學習、致敬! 最后,還想對華城同事們說一聲:請珍惜今天的工作吧,我們今天夠幸福了。